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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寂寞的本命年
作者：阿呜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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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4-12-31 20:20:50
庐江 浅舞
相书上说，1978，岁次戊午，太岁。姓姚名梨。生肖马。戊午年出生的马，是厩内之马，五行属水。我生于1978年的11月6日，农历的十月。相书上还说，那一年十月出生的人，起初灾害并至，而晚景幸福偕来，但变动异常，排除万难而奏功者有之，挫折者亦有之。相书锁在太婆的樟木箱子里。休 闲 居 编 辑
太婆每次掐着手指头给我算命的时候，总是把头摇的象一只拨浪鼓。她扁了又扁的嘴唇全是怜悯。尖利的手指滑过我眼袋下面那颗突兀的小小黑痦，有一点冰冷的微痛穿越时间的断层。她指尖淋漓的凉自我记事起就挂在我的眼袋下方，一直。
没有人相信我记事开始于1980年，那个夏天的庐江县城。惟独我记得。那座灰色的带外楼梯的电影院门前。我跟着卖煮蚕豆的阿爹阿妈。电影院门前那盏昏黄的灯突然破裂。很多人，拥挤成一团。再也找不到爸爸妈妈。他们莫名其妙被散场的人踩倒，前赴后继。全身缟素的太婆一边哭一边说：“命啊，命啊。”她手中的只穿了一件红色兜肚的我随了她的痛哭摇摆。没有人以为我记得。可是我记得。我还记得阿爹扬头喝下那杯米酒时满足的用筷子指一下阿妈：“搞饭吃吧。”我还记得，他们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1995，太婆干枯的手在我的手里冰冷僵硬。她那只紧锁的樟木箱子里面空无一物。那本被她念叨了17年的相书不异而飞。我收拾行囊北上，去济南读大学。那时我想，庐江，我永不再来。
因为，没有人等我回来。
济南 曹植
自庐江到济南，转道合肥。车到济南，已经是凌晨两点。济南火车站四面可见的大钟费力地敲了两下。八月三十，立秋以后的凉爽夏夜。踏在济南土地上的第一个夜，不象家乡那么湿与闷。我喜欢这个城市。
接站的校车上司机昏昏欲睡。我坐在司机后面的位子上闭上眼睛。没有什么需要急急地赶路。如果司机要睡，且等他醒来。一只手轻轻地拍我的肩膀。睁开眼睛。是曹植。他问我是什么系的新生，来自哪里。我一一招来。他温柔的眼睛有莫名其妙的魔力。他的身材是典型的山东人体格。高大威武，让人觉得，可以依靠。把手里的包递给他，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点喜欢。我不知道，我喜欢上的是这个城市，还是这个人。
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曹植是济南人，他的家住在济南泉城路一条叫芙蓉街的小巷子里面，四合院，青石的院墙。挤挤挨挨的小商贩。曹植是S大中文系的高才生，系学生会宣传部长，我的学长。我的劫数。彼时，曹植已经有女朋友，英文系的张云芳，俗气的名字，不俗的相貌与天分。任我怎么挑剔刻薄，都不能不承认上天对她颇有眷顾。于学业，于爱情。
我不能与曹植近身，然，我可以暗恋。如是三年。三年期满，曹植与张云芳双双远赴新西兰。这浅见鸟人，去那人烟罕见的蛮荒之地继续做张云芳的牛马。我与曹植，三年间，不过是他行过路边的野草，从不注目。这野草远远凝视，眼睛里冒着毒焰，却再三不得手。宛若西游记里变幻多端的妖精，怎么变，也吃不到唐僧肉。曹植，是我刻骨铭心的佳肴。
唯一收获，是熟知了济南。只为知道他从小经过的事情。这个曹植从小到大须臾不离的城市。灰暗的天空，嘈杂的市声，热情的民众。曹植上过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和他喜欢吃的所有食品出处。我是个很执着的人。属马的，容易被爱情迷惑的执著女子。
济南 浅舞
1999，兔年。相书上说，马人逢兔年，命合财道，运逢天喜星驾临，笑口常开。全是扯淡。这一年，我几乎没有怎么笑过。这一年，曹植远在天边，渺然不知所踪。这一年，别人忙着找工作的时候，我忙着找房子。工作可以慢慢找，房子一定要找到，我要留在济南。四年，我已经习惯这个城市的阴晴，我已经摈除了安徽口音，我已经习惯说，我们济南。太婆曾经说过，我们属马的人，少小离家的居多，是因为不喜欢别人约束。我不是，我只是，无人约束。这一次，我要这个城市把我约束。
宿舍里的老大宁馨说，她联系的北京的外企已经七七八八了，她要赶去北京看秋天的红叶。就象济南是我的结一样，北京是她不可解的结。这个农民，最想要的生活就是星期天坐在故宫的台阶上幻想自己是一代艳妃。甚至不是因为事业前程。是幻想做妃，不是后，因为后一般床第寂寥。这个变态变态的女人。我最好的朋友。离开她，我在济南，只有自己。
她放弃济南那家上市高科技公司办公室文员的花瓶角色，被我纳入囊中。我才不管做什么，是不是可以继续我的文学梦，是不是薪酬充裕。我，就是，只要，留在济南，我的梦之城。
我找到一间12平方米的小屋子，在我上班的摩天大厦附近，十分钟路程。四合院住了三家，一家老年夫妻，白天在家吵吵闹闹，晚上在门前摆摊卖独家特产的鲁味小龙虾。一家中年人，市政某公司职工，有一个女儿，不怎么回来住。这里是他们放杂物的地方。我租的，是老年夫妻的房子，家具齐全，家电也勉强够用，是他们出外工作的孩子的房间。好说歹说，连从小没了娘都说出来了，才给我住的。
我的生活乏善可陈。谁说上市公司的员工一个两个全是睁开眼睛猛似金刚，下了班泡在酒吧歌厅颓废糜烂。我身边同僚，具是上班一刻钟尚双眼惺忪，下班回家看电视，偶尔AA出去吃饭，店家给的龙虾球数目与上次不一要抡圆了嘴巴说三道四。平淡无奇的人生与事业。与大厦望出去的广场匹配的天衣无缝。看起来壮观优美，实则，寂寞空寂，毫无建树。
我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面，工作是可有可无的那种，人，是不思进取，没有竞争力的那种。这份工作，除了维持我必要的生存条件，最大福利就是可以全天候上网。我注册所有可以聊天的工具。MSN是当然首选，QQ是必要补充。在163的校友录上，我建立了中文系的校友联络圈。成员不断壮大。伤心人就是其中一个，远在美国麻省。是我每天早上必须要问候的校友。
下班回家，一般我会帮门口的老夫妻看看摊子。反正也没什么事情。这个小院子，不止不通宽带，连管道煤气也没得，电线也是陈年老线，下雨刮风经常会断电。不能上网，又不喜看电视。换一身家常衣服当炉卖酒也好。总之我家学渊源，死去的阿爸阿妈不就是这样的小本生意人？没什么不适应。收了摊，我会在自己的小屋看房东儿子留下的书，他的私人珍藏，一些标本，一些邮票。还有，来不及带走的本子。他写的诗。片段的文字。关于爱情的。然后，睡去。安然无梦。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麻省 伤心人
2000，龙年。属马的人到了龙年，得失彰明，稳中见杀。单身只影，月杀大耗。我的早晨，是伤心人的晚上。每天每天，早晨9.30，他准时上线。在MSN上给我讲他的故事。早年与未婚妻一起留学，那女人为了居留放弃爱情。他辗转美国，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从此不再相信爱情。
我不谈爱情，实在是没有什么爱情故事可以讲给他听。我只给他讲我的小院子，我的房东。昨天晚上，房东大娘的哮喘又犯了，陪她在医院打吊针到三点，今天还要去送一顿中午饭。还有我的房东大爷，他喜欢修自行车，街坊邻居的自行车全是他的宝贝。每天看见谁的自行车有什么不对，就热情的帮人家修。老爷子有一些老来怕了，那天大娘犯了哮喘以后大爷在医院急诊室的门口蹲着哭了。没有声音，只有肩膀抽动。
伤心人很喜欢听这条小街上的事情，他说，这些小街就跟他从小生活的街道一样。连小街上的人，都跟他的街坊邻居一样。偶尔，他也说起自己的往事。读过的小学，中学校园里面的芙蓉树，大学旁边的商业区。那条记载了他的爱情的街道，街道边每一个台阶他几乎都坐过。偶尔，我会好奇的问他，有没有人喜欢过他。他说除了女朋友，再也没有人喜欢他了。呵呵笑着，他发过来一个问题：你呢，有没有喜欢过我？我坚决的给他一个：不。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我只是，爱上了你。
我爱上这个虚幻的人。我盼望每天的9：30。我渴望着MSN 上他跳将出来的上线通知。就是这么牵挂着牵挂着。一个远在天边的海市蜃楼。他不给我爱情。他只是听我诉说。不断的在我的生活里截取他的往日。我知道他要的是一点温暖。来自故国的点点滴滴。些许的温暖。如此而已。
可是，我想，很想很想，看见他在跟我告别的时候，打出的那句：宝贝再见，我爱你。他不用心的，只是一个习惯用语。而我，很用心的说：“再见，我也爱你。”
济南 浅舞
2001，蛇年。相书上说：马人见蛇年，贵体不康，病患常有。凡谋不利。我还好，只是经常感冒，小小一次一次，过几天就好了。不好的是与我一样属相的大娘。她的哮喘一天比一天厉害。有时候深夜隔着院子都能听见她的喘息。她从不告诉孩子。也很少去医院看医生，只是自己吃那些常用的药。
大娘是我17岁离家之后对我最好的人。我已经把她当作自己的亲人。妈妈。从小没有妈妈，又一个人飘在济南。每次病了，大娘坐在我床边，沟壑遍布的手拂过我的额头，那种划过的微痛，是来自妈妈的感觉。
第一次在网络上求助。我请伤心人在美国给我买一种特效药。国内没有的。喘起来吃上一些。就能平复。很贵。一瓶，是我一月的工薪。我不介意。我会对爱我的人很好很好，执着地好，不计较的好。马人的天性。不计较物质。有什么能比一个亲人重要。再多的钱财，再好的前程，比不过一个爱我的人。比不过一个肯关心我的人．
跟伤心人说起这些的时候，他许久没有说话，然后萧然下线。中午给大娘送饭。她两眼含着泪握着我的手，问我是不是还是一个人，她说她儿子一个人在国外，想把我介绍给她的儿子。大娘说，她儿子很好，很听话的。不等大娘说完，我轻轻地点头：“不管我做不做的成您的媳妇，我永远喊您娘。”
下午的网络，安静非常。我给伤心人留言：伤心人，我会嫁给娘的儿子。不再一个人飘。只是想，有个家了。
济南 曹植
2002年是马年，我的本命年。早早的，娘给我买了一块玉。娘说，只有自己家的女性亲属给买的玉才可以辟邪。我给娘买的是红腰带。腊月23，小年。正跟阿爸在院子里放电子爆竹。曹植拉着一个大大的航空箱走了进来。冲着站在南屋门口的娘说：“妈妈，我回来了。”
是的，曹植，就是我房东那个远在天边的儿子。毕业那年，我在曹植家磨了两三天，让他的父母同意把他
的房间租给我。在他住过的小小房间里面，呼吸着他曾经呼吸过的空气。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看到他，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这间小屋，是他唯一不可能放弃的地点。肯等，只是因为，爱着．深爱着．
曹植，就是我的伤心人。校友录上的注册信息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他的注册信箱是caozhi1028@sina.com，10月28是他的生日，这个自负且愚蠢的天蝎座男子，总是用自己的生日与真实姓名注册信箱，真的很笨。
想知道我与我的曹植是不是终成正果了？不告诉你们。我只告诉你们，马人遇马年，事业风顺，跃马扬鞭，青云直上。太婆早就说过，2003，我红鸾星动，命中人，早已经在生命里出现，只是彼此不能体察。然，谁说我不能体察．
嘘，不要相信我说的，哪一年，哪一个属相，都是我给自己的鼓励与解脱。爱情，只属于有耐心等的人。你有不爱我的自由，我有一个人爱着你的寂寞的自由。只是只是。我相信会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宛若当天相见时，我忐忑的预知。
早已经知道，你我，不会没有未来。
编辑：慕荣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