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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蓝色而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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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3-06 01:38:31
文/冰儿
一
我一直爱护小可，像爱护自己的妹妹。休闲 居 编 辑
小可是住在我楼下的女孩，父母离异，从小跟着外婆长大。高中毕业后，她没有继续上大学，窝在家里写小说，隔三差五会受到数额不等的汇款单，一个靠文字养活自己的女孩。
我总是小可的第一个读者，她把写的故事拿给我看，纯纯的恋情，美丽的诺言，那种纯粹的近于唯美的小女人的文字，让人只看到天长地久。小可说，莫言哥你真好，很少有男人能耐心坐下来完整地看完一个故事。我说小可，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美好的爱情和结局。小可就浅浅的笑：正因为如此，所以要在文学里假象一点美好。
二
小可叫我莫言哥，我大她五岁，她向别人介绍我也这样叫，一脸的得意：“这是我莫言哥。”
有时候小可会打电话到我的办公室，说我要水晶之恋的果冻，然后又说，记得，莫言哥，我要蓝色，全都要蓝色。忙起来我就冲她凶，蓝什么蓝，什么色不一样。小可就不说话了。
我是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常常在超市里叫服务生装上一大包，拎着就走，那还记得那么多蓝色。
回去后，就看见小可把蓝色的果冻精心选出来，放在一边，不吃。我一直不懂，她为什么喜欢蓝色，可我没有问，那是女孩的事。
三
坐在电脑前编程序的时候，小可把头伏在我的肩膀上说，莫言哥，我想去看海。
我哄她，我说忙完了这段我就陪你去。可我总有忙不完的事情，所以总是不能带小可去看海。有时候我说小可干脆你自己去。小可就摇头，我还是等你闲下来。
我说小可我明白了，你为什么总喜欢蓝色的水晶之恋，因为大海是蓝色的。小可淡淡看着我笑，不说话。
24岁生日那天，小可送了我一个非常精致的打火机，会唱歌的那种，闪着亮光的金属题，打开，飘出蓝色的火焰，再飘出行云流水般的音乐。我带在身上，无聊时掏出来，听音乐从火光里浅浅流淌。
四
那天下午接到小可打来的电话，她说“我快死了”，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颤抖和哭泣，让我吃惊不小。
我开车赶到医院，小可坐在医院外面的花坛边上，正低着头哭。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小可脆弱的样子让人心疼，我叫她：小可。他抬起头，满脸潮湿的跑过来抱住我：“怎么会这样？莫言哥，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啊，老天怎么让我这样死了？”
小可患的是白血病，我担心是医院误诊，又带着她去了好几家大医院，可化验单上的结果毫不留情的告诉我这个事实的准确性。医生背着小可拉我到楼道里，面无表情地说，也就半年左右吧。
五
天浩从北京来，我请他喝酒。
从我的相册里看到小可的相片，他大乐：好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
天浩是我的大学同学，在北京开着一家电脑公司和意见网吧，因为在整日刮着沙尘暴的空气里呆腻了，跑到这儿来换空气。
天浩问，你女朋友？我摇头。那介绍给我，他笑。我一口气喝完一整罐啤酒，我说，她已经是一个要死的人了。
我忽然间想到小可的话，莫言哥，我连恋爱都没谈过。
当我拐弯抹角地把我的想法告诉天浩的时候，他怔在那里，半晌没说话。我说就当做件善事，她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不需要你真的付出感情。
六
我亲手为小可安排了一场骗局。我把关于她的一切都告诉了天浩，说得很仔细。从爱好到饮食习惯到衣着打扮。我想，通常女孩子是不会拒绝一个跟自己如此相似的人的。
阳光暖暖的下午，带小可去一个人比较少的游乐场散步，我假装去上厕所，而此时的天浩，正和朋友在一边的操场上踢足球。天浩一脚任意球，越过草地之后，很“任意”的掠过球门的门楣，又很“任意”的滚到了小可的脚边，然后天浩跑着去拾球兼诚惶诚恐的给小可道歉。
五分钟之后，天浩再次来到小可的面前，这次他的手里多了一些水晶之恋的果冻，还有两张王菲新出的唱片，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精心策划的。
就这样，天浩开始和小可交往。只是小可对他的态度让他自尊心有些受损，虽然没有排斥，但像天浩这样波澜不惊的从容和帅气，站在小可面前，她的眼睛里并没有放出异样的光芒。
天浩再来的时候，小可介绍我们认识，我和天浩心照不宣，有模有样的握手，问好。
我说小可，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小可搂着我笑，她说莫言哥，我不怕死，但我怕见不到你了，从此吃不到你买的水晶之恋了。我转过身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蔓延。
七
小可拒绝住院，除了定期被我逼着去医院做化疗，她依然在她的房子里，敲着键盘构建完美的爱情。
我没有料想到的是，在不到两个月的接触中，天浩居然对小可动了真感情。我想像小可那样善良美丽的女孩子，应该有人爱的。
小可的头发因为化疗而掉落了许多，有天下班路过一家精品店，看到摆在橱窗里的帽子五彩多姿，便走了进去，为小可买回了一顶蓝色镶着白色花边的休闲帽。
当天浩向小可表明自己的心迹以后，小可选择了逃避，整天闭门不见。天浩用了死缠烂打的战术，整夜整夜的守在小可门前要求陪伴她走过她生命最后的日子。他每天给小可买许许多多的水晶之恋，小可不吃，把它们放在角落里。有时候我去看小可，也会给她带上水晶之恋，小可还是一样，把蓝色的选出来，一颗一颗的摆放在一个大大的心形盒子里，一层一层的装起来。
八
十月，我终于有了一个月的假期，可以带小可去看海。小可听到这个消息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激动，我隐约看得见他眼里泛起的点点泪花。
加上天浩，三个人的行程，我把地点选在了海南。
小可在大海边仿佛是没病的无忧无虑的孩子，每天精力充沛的晚到很晚。十月的天涯海角是美丽的，可美丽的小可，我不知道属于她的时间还有多少。
每天，小可很早就起床，穿着吊带的碎花长裙，带着我为她买的帽子，去海滩拾贝壳。一边拾她一边唱张宇的《沙漠海》，很伤感很旧的一首歌：我的心是沙漠海，要不到你的爱，在你眼中看不到未来，看到你要离开……
中秋节那晚没有月亮，海边飘洒着细细的小雨，分平浪静，潮水一层一层的退去，留下如镜的沙滩。小克不肯呆在房间里，走在浪的边缘，风卷着她薄薄的裙角，露出苍白的小腿。她在海边快乐的走着笑着，天浩把他的外衣脱下来给小可穿上，小可快乐的声音回荡在海面：莫言哥，天浩，我好幸福。
我没有和小可拍照，她和天浩的照片冲洗出来，小克的眼神飘在很远的地方，茫然空洞的没有一丝表情。
九
从海南回来，小可的病情恶化的很快，人一天一天消瘦下去。我又投入了紧张的工作当中，于是开导小可，让她试着接受天浩。泪水在小可得脸上汪洋恣肆：我一个快死的人了，我不能害他。
天浩几乎放弃了整个事业，所有心思都放在小可身上。他上网到处张贴求助的帖子，还买来治白血病的书和补品，试图让小可的日子长久一些。
那个夜里，天浩发疯一样找到我，歇斯底里的咆哮：莫言，其实只有你才能让小可快乐，也只有你是最了解小可的人。
我喝醉了，我和他一起住了20年了，我当然了解她。
天浩在我面前哭起来，是男人绝望到极点的那种哭泣。我从未看到过天浩这个样子，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只是靠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天浩是动了真情，把天浩带进这场游戏中来，我不知道是错还是对。
十
小可走的时候是1月，快过春节了，满天下着大多大多的雪花，天浩抱着小可，她说，莫言哥，我想吃水晶之恋，我说我这就给你买。
全都要蓝色的好吗？
我说好。
我跑到了超市，颤抖着手在一大筐果冻里挑选蓝色。然后又飞快的跑过去，在大雪中摔了好几次。
小可已经气若游丝，一个果冻都没有吃完。她说天浩，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然后她从天浩的怀里挣扎起来，她说莫言哥，你抱抱我。我没有动，天浩红着双眼，把她放在我的怀里。轻飘飘的小可，就那样躺在我的怀里，睡着了一般，安静而凄美。
十一
天浩没有留下来，回了北京，带走了他和小可在天涯海角的那些貌合神离的照片。在机场，天浩说，小可爱的人是你。
我说怎么可能？小可是我妹妹，她叫我莫言哥。
我为小可收拾遗物的时候，翻出了她装果冻的盒子，我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在那些蓝色果冻的包装纸上，有一行小小的字：我只在乎你！盒子的最低部压着一张照片，在蓝蓝的大海边，我搂着小可，这是一张电脑合成的照片。
小可的抽屉里有一叠厚厚的文稿：《我只在乎你》，讲的是一个关于水晶之恋的故事，故事中的女主叫对男主角说：你好笨呵，居然不知道蓝色的水晶之恋代表“我只在乎你”，故事到了结尾，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小可曾经说过，因为生活太残酷，所以只能在文字中假想一些美好。
我为小可买了好几年的水晶之恋，可是我从来没有留心过蓝色的水晶之恋上有这样一行字。
过完第一个没有小可的春节，我离开住了二十几年的城市，来到海南那个有碧海蓝天的地方。
小可离开我已经三年，我已经29岁。那个冬天以后，我无可救药的爱上蓝色的水晶之恋，在很多个黄昏，一个人坐在海边，静静地看着那些蓝色，以及蓝色上的那些字：我只在乎你。然后静静地吞食下去。
小可的书出来了，封面上印着蓝色的水晶之恋，蓝色的大海，很畅销。
我告诉自己别再想小可了。可是我的周围有很多很多的蓝，天是蓝的，戴在手腕上的表是蓝的，还有小可送我的那个可以唱歌的打火机，点燃的时候就打出蓝色的火焰，连烟雾都是蓝色的……
所以，我想念小可。
来源：北方网 编辑：莱茵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