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公子风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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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2-04 19:53:20
这个月的生活费又被我提前挥霍完了。我看了一眼日历,今天是7号。也就是说,我一个星期挥霍完了一个月的生活费。没办法,这个城市虽然不怎么发达,但却有“两多”驰名远近,大学生多和苍蝇多。这个小小的古城有将近10万的大学生,几乎占了这城市人数的一半。市政府早就把“努力发展大学生经济”摆在了城市建设的首位。所以这儿的物价奇高。自政府实行为农民减负的政策后,除了农产品价格上涨之外,其余商品的价格也大幅上涨,我们这些穷学生将这一现象笑称为“连锁反应”。这一反应包括,餐馆肉类食品价格全部上浮一元,各类生活用品皆有小幅度上涨,在网吧上网每小时的价格比以前贵五角。由于电信和铁通的竞争,宽带包月费并没有上涨,否则我很可能只要三天就将三十天的生活费消耗完毕了。
在我发现我的钱包空空之后,就准备好画夹和画笔,打算去北京中路“卖艺”。我自小便喜欢画画,小学时就得过不少奖。即便后来升入高中,我也没有放弃画画。因为每当我画出一副好画来,身边的人都会发出羡慕的惊叹。这使我满意并坚持继续画下去。高考填报志愿时,老师劝我填艺术系。我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侮辱,因为艺术系所需要的文化分非常低。如果我去读艺术系的话,这毫无疑问是对人才的一种浪费,所以我毅然填报了建筑学。之所以填报建筑学,是因为我的画画功底好,以后画什么建筑物还不是易如反掌,肯定可以节省不少时间。我从小就不是个勤奋的人,能偷懒就偷懒。但换种说法,叫做扬长避短也未尝不可。 休 闲居编辑
但我来到这所学校后,就非常后悔。因为我越来越意识到我们专业毫无前途。虽说中国各大城市正在疯狂发展,人口也在迅速增加,需要解决的住房问题越来越多,但另一方面中国的建筑工程师也多如牛毛,估计到我们毕业那年,建筑业只需要大量的建筑工人和提泥桶的小工。这一想法使我十分地泄气,终于明白了老师的苦心。如果我报了艺术系,以我的专业基础和文化成绩考上中央美院绝对没有问题。也许那样中国会再多一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而现在,中国只是多了个落魄的建筑工人。
我自信我的国画基础比班里任何一个同学都强。这是一种很谦虚的说法,如果按照事实讲则应该是,我的国画基础比系里任何一位学生都强。虽然如此,我却并不得教授喜爱。因为我是一个感性的人,画画什么花草鸟虫的我绝对全系第一(如果画美女,估计是全院第一)。但建筑学要画的只是建筑物。建筑物都四方正正,冷冷冰冰,没有一丝生气,画起来非常乏味。因此每次我的作业分数总是全班最低,好几次都是重做了才算通过。这使我对我的专业彻底失去信心。
当一天我饿着肚子画的一副仕女图被同学争相传阅时,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帮人画像。通常画一副收15——20元,当然价格因人而异。如果是朴实的打工妹或者是清纯的学妹,我收10元每副,如果是肥胖白皙的有钱太太或者是穿金戴银怀抱宠物狗的小蜜二奶之类,我50元一副也收过。
我画像自有一招,就是不会把别人的缺点画出来。好比我看到胖的会将她画得纤细一点,看到瘦的会把她画得丰满一点,不胖不瘦的画得曲线玲珑一点。看到矮的给她画高点,看到高的将她画得更高一点。画完后,得将画和人比比,然后说,这多像你啊。于是,那些顾客们嫣然一笑,大方地收画付钱。大多在街上画像的落魄画师并不懂得这一技巧,因此我的生意风景这边独好。当然,我生意好的主要原因是我的画功好。
虽然我给人画像赚了不少钱,但仍旧常常不够我花销。因为我得请寝室的几个哥们喝酒,以答谢他们平常帮我做作业。我还得请学校杂志社社长吃饭,目的是在他那狗屁杂志上发表几篇酸段子,满足一下虚荣心,顺便做个广告:一流画师哪里找?城建学院有落月,然后留下电话和QQ.我还得给老师送礼,以免考试不及格被弄得留级。偶尔我还会养几个女朋友,等我卖画的血汗钱全变成他们腹中之物或美斯特.邦威牛仔裤或CD香水时,我就会和她们say goodbye,继续去街上“卖艺”。
刚开始时,我在街上画画会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十分害怕被同学看见。但我后来一想,那么多伟大的艺术家都在街上卖过画,比如梵高,比如莫迪里亚尼,比如毕加索,比如……这么一想,我就释然了。伟大的艺术家的作品总是在生活窘迫时在街上逐步走向成熟。
2、
我八点钟就到了北京中路。此时,太阳刚刚露出头脸,人流也渐渐达到高峰。我在往常的位置旁挂上一副牌子,牌子上写着两个大字:画像。做好这一切,我就正式开始营业了。
我一边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边耐心等待着我的顾客。以前我做生意时只是想着如何赚钱,没有注意过周边环境,因此被巡警逮住过两次,没收了所有画具。画具虽然不很值钱,却是画家的脸面,好比古代剑客的剑。后来,我就聪明了,一看见巡警,就赶紧收拾东西溜掉。
等了一上午,也没个人问津。我都开始打瞌睡了。正准备收拾画夹去小区找老太太画遗像去,却被一看起来和我差不多的女孩拦住。她胆怯怯地问,可以为我画张像么?
我这个人最是怜香惜玉,对于任何女生的请求都不会拒绝。于是豪爽地说,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你付得起画费。这句话暴露了我贪财的本性,但也说明我是一个非常率真的人。如今像我这样率真的人实在太少了。我寝室有一家伙对他女朋友说他爸爸是**有限股份公司的董事长,有几千万的资产。他爸爸是董事长不错,可那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他爸爸因为贪污正在监狱里蹲着。据说他家以前的确有几千万资产,可自他爸东窗事发后,资产都被没收了。他女朋友知道情况后,哭着骂他骗子。可他将手一摊,说,我说的是事实啊,只是少说了“两年前”这三个字而已。我这人直率,说话不爱拐弯抹角,心里想什么就都给说出来了。
我有钱的,你放心画好了。女孩涩涩地对我说。
我开始端详起女孩来。女孩很单薄,头发有些枯黄,小眼睛,塌鼻子,嘴唇薄而苍白,胸部平坦,臀部扁平,枯瘦的双腿露在裙子外面很容易让人想起鲁迅先生形容豆腐西施的语句“像个圆规”。我看得暗暗摇头。我以前还没画过这么难画的画呢,因为根本就没有一个参照对象。
女孩见我摇头,急得忙问,可以将我眼睛画大一点,鼻子画高一点么?女孩说完,脸变得通红。
我暗暗好笑,说,可以。
那可不可以将我嘴唇画得红润丰满一点呢?
可以。
可不可以将我……女孩脸红红的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我抬头看了看她,说,胸部画大一点,臀部画翘一点,腰画细一点,脚画小一点是吧?没问题,你放心好了。本画师的技术可是远近闻名的。
女孩被我说得心花怒放,连说,是是。
于是,我不再理会她,仔细作起画来。我这人做什么事都马马虎虎,但对于画画却极其认真,简直可以用一丝不苟来形容。因为我看了不少经济方面的书,深深明白顾客就是上帝这个道理。
一副画还没有作到一半,天气却变了,刚才的风和日丽被满天的乌云赶跑了。我只得找她要了电话,说画好了打电话给她,再给她送去。她半信半疑地问,你记得我的相貌么?
当然记得。记性不好怎么当画师?说完,我就冲进了一辆公交车。坐在公交车里,满脑都是刚才那女孩的影子。女孩不漂亮,但很特别,一看难忘。
下午下雨,闲着无事,就作起画来。由于这副画没有什么标准,也就按着自己对美丽的理解去画。我费了整整一下午,才把它画完。画完后,我看着画很得意。我甚至认为这是我画过的最成功的一副画。寝室的几个兄弟看着我的画不停地追问我,这是不是你下午碰见的美女?
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因为画中人的确是我下午碰见的,但碰见的人却并不是美女。于是,我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不是。几个兄弟白了我一眼,一直认为我在外面有了艳遇。然后好奇地问我,她是我们学校的么?叫什么名字?多少岁?我只得说不知道。他们认为我藏私,嚷嚷着要我请客吃饭,我值得答应以后请。
第二天上午,我摆了半天的摊,但没有做成一笔生意。下午便再也没有去的勇气,便往居民区去,专往老人堆里跑,口里喊着,画像,画遗像。老太太们劳累了一生,都想死能死得体面一点,将自己美好的瞬间永远留在活着的人心中,所以要求特别高。但这也难不倒我,无非是不要将脸上的皱纹画出来,最好还要有一点慈祥的微笑。所以我画的遗像很得老太太们欢迎,常常有慕名的老太太给我打电话预约。
一下午下来,净赚了两百两银子。这使我多少有点得意。心情好,便打了个电话给昨天那个女孩子,问她的地址,好给她送画过去。原来那女孩竟然和我是同一学校的,只不过我在东校区,她在西校区。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姚雪。很好听的名字,可惜被她糟蹋了。我暗暗惋惜。
3、
第二天,我跑到姚雪宿舍楼下给她打电话,让她下来取画。挂机前特意叫她带足银两,千万不要穿着睡衣,拖着拖鞋下来。这不是多心,实在是经验给我的教训。上次也是一女生让我送画,我跑到她们楼下,结果她穿着睡衣拖着拖鞋跑下来取画。下来后才发现没带钱,让我先把画给她她等会送钱给我。那时我十分相信人性本善的说法,也认为大学生群体素质较普通老百姓要高,更重要的是,她穿睡衣很性感,所以我十分相信地把画给了她。后来,我在女生楼下等了两小时,才见她下楼来吃饭。她看到我很惊讶地喊,你还在这儿?然后她就向我解释她刚才之所以没有立即下来不是因为不想给钱,而是因为刚准备下楼的时候接了个电话,等挂了那电话下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她感激得连忙付钱并莫名其妙地成了我的女朋友。我之所以莫名其妙地答应她做我女朋友,是因为我看见了她穿睡衣很性感。但自从我成了她男朋友后,我就非常后悔,因为我后来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咸菜。当然,像大多数大学生恋人一样,我们的男女朋友关系只维持了一周,就因为我的贫穷她的花心而结束。
姚雪很快便下来了。我拿着画和她比较了一下,我居然惊奇地发现她竟有画中人的一点影子。我昨天看她的第一眼就将她归于恐龙一类,而今天看来,她并不是那么难看。虽然眼睛小了一点,耳朵大了一点,鼻子塌了一点,脸上还有不少雀斑,但这些组合起来却别有一种美丽。这种美丽不是那种矫柔造作、涂脂摸粉的妖娆,而是那种平平淡淡、自自然然的一种协调感。这种美丽会让人神清气爽,如沫春风。这种美丽还使我有一种温馨的感觉。看美女不能带着色情的眼光去看,而要从艺术的角度进行分析。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一个唐代的唐三彩瓷器,即使上面有些微裂痕也会价值不菲。这好比画画,如果一幅画大红大绿必定不好看,如果色彩调配均匀,搭配得好,也许就会吸引不少人的眼球。就好比现在,姚雪就吸引了我的眼球,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我甚至想让她做我女朋友。
姚雪接过我手中的画,惊讶地问我,这是我么?
我立刻十分坚决地说,是的,这就是你。
姚雪付了钱,感激地说: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好么?
平常都是我请别人吃饭,难得有人请我吃饭。我当即满口答应。在饭桌上,姚雪告诉我,她因为别人笑她长得丑,不敢去照相馆照相,所以就想着叫人画一张。她对我把她画得那样美感激得鼻涕皆流,甚至认为我应该办个人画展,这句话让我感到好笑,我能不能顺利拿到学位证书还是个问题呢。我非常诚实地告诉她,我画画只是为了生计,如果我有足够的钱,就不会画画。并把自己比喻成那些著名的画家,引古论今地把我所知道的有限的几个卖过画的著名画家卖弄了一番。姚雪听得大为钦佩,直夸我不仅画画得好,还博闻强识。然后安慰我,卖画并不可耻,这是自力更生呢。
虽然我和姚雪说了很多,但我并没有告诉她我还帮老人画遗像。毕竟这是最末流的画家才去做的事,画遗像的人的地位和走街穿巷的江湖郎中大抵等同。而姚雪则跟我将许多事情,她的爱恨情仇什么的,全都一股脑儿地将给我听。
一顿饭吃完,我给了她一张我的名片,告诉她如果她的同学有人想画像的,可以找我,八折优惠。
于是,在我的同学都穷困潦倒时,我的日子却过得红红火火。我由衷地感谢我的妈妈,感谢她在我刚会走路的时候就押着我去少年宫学画。我寝室一哥们在钱财被洗劫一空时,在我的指点下,也走上了“街头卖艺”的生涯。以后,我出去画画就有了个伴。我俩站在同一战线上结成了最牢固的同志关系。我们一起逃课,一起将对面的女孩看过来,一起狂侃我们专业毫无前途,一起背着画夹在北京中路卖艺或着走街串巷地给老人画遗像。我们的日子过得充实而有趣。正当我们满足于现状,展望未来,憧憬着我们的美好生活时,一声惊雷劈空传来……
我们挂科了。
4、
我挂了四科,他挂了三科。挂科使我感到非常泄气,挂科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挂科使我无颜见“江东父老”。暑假我没有回去。除了偶尔手头拮据去街头画画像外,基本上每天都在学校复习功课。
一天,我接了个电话,是姚雪打的。她也没回去,在寝室呆着无聊,便给我打个电话看我有没有或家,然后便要我再给她画幅画。我已经说过我对任何女生的请求都不会拒绝,所以我满口答应了。我背着画夹赶到她们学校,给她画了两幅。正在交画付钱的时候,她却说她无钱可付,丢下一封信,红着脸跑了。我郁闷地打开信封,里面一张散发出淡淡香味的天蓝色信纸上写着:
月,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雪字
我已经无数次收到过这样的情书和纸条,我甚至认为自己以后收到情书会不屑一顾,虽然不至于当场撕毁,却也可以看都不看就扔进垃圾堆。不是我这个人薄情,实在是源于高中的那次心灵创伤。那时我暗恋班上一女生甚久,于是便熬了一通宵给她写了一封情书,最后鼓起勇气将情书给她,她却看都没看就交给了班主任。于是,我受了班主任一顿训之后威望大跌。那次创伤使我至今对女生仍有较大成见。
但不知道怎么的,接到姚雪的纸条时,我居然像初恋时那样心跳加速,手心冒出汗来,激动得想冲进它们寝室与她MAKE LOVE.但女生宿舍门口的老太太使我望而生畏。我怀着非常好的心情哼着生活多美好的小调回到寝室。回到寝室看书看不进去,脑中尽是姚雪的影子。我感到自己冷酷外表隐藏着的丰富情感如长江破堤一样汹涌而出。我早就过了幻想的年龄,自认为对感情的事能够处惊不变,可我他妈的现在却像怀春少女一样心绪难平。我忍不住想给她打电话。这是我第一次给女生打电话,以前向来是她们给我打。
喂。我听见她的声音在颤抖。
是我。有空吗?晚上你请我吃饭吧。那两幅话就算送你好了。我装作十分轻松地说。
还是在上次那家饭店。姚雪看见我,脸红红的,极不自然,却有一种小女生的清纯风味,我甚至有一种想亲吻她的冲动。她见我盯着她看,红着脸笑道:看什么看?
我赶紧清醒过来,装作非常严肃地说,雪,我想和你做朋友。
吃完饭,我们在街上溜达。在满天星光下,我亲吻了她。她挣扎着跑开说,你这坏蛋,它们说你是花心大萝卜。
别听人瞎说,我可是这世上硕果仅存的几位痴情大好男人之一。
嘿,东校区花花(画画)公子谁不知道啊,她们都说你天天换女朋友呢。月,你以后会对我好,是么?
是的,我会对你好的。我奇怪我居然会说出这种痴情的话来。
姚雪依偎在我胸前,说,你会不会几天之后或者几个星期之后就不要我呢?
不会,不会。我抱着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在那么一刹那,我甚至想和她结婚。这是个多么荒谬的念头。以前我从未有过结婚的念头,心想结婚至少也应该是三十岁的事情。而现在却又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就这样,我又被卷入俗不可奈的爱情旋涡。
5、
这个暑假是我大学三年有史以来过得最快乐的暑假。虽然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考得一塌糊涂,但那并不影响我快乐的心情,我和姚雪几乎踏遍了所有的古城墙。我早就对我的专业失望,所以当别人趁着这个暑假到处联系工作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着急。我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我有把握下学期的补考可以及格。
下学期伊始,我就去了邻近的一个城市实习,而姚雪,则去了北京的一家报社实习。我们的实习单调而枯燥,有时候去大坝画模型,有时候则去建筑工地打杂,果然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中国不缺工程师,缺的只是建筑工人。
没有实习任务时,我会去上网。姚雪总会在线,我和她在网上乱侃。我说我在这边找了一姑娘,是一工程师女儿,我们天天在一起绘工程图或美女图。她说她们报社有好几个编辑在追她,天天有事没事找她说话,下班了还疯狂地给她打电话,那些电话吵得她睡不了觉,问我该怎么办。
把电话掉在床头,人躺着和那几个傻小子乱侃,反正又不要你出电话费。
可我总觉得很烦,无法安心工作。
要不你干脆和他们讲明得了,说你有一男友是建筑工人,五大三粗的,一拳头可以将他们打扁。
不和你乱说了。呵呵,有一个编辑还很帅哦,比你还要帅。嘿嘿。
那你就跟他得了。我打完这字就下线了。
有一段时间天总下雨,估计八天九天的停不了,同学们都很高兴,不用去工地提砖头了。于是,我便抽着空去了北京。我到了姚雪的报社门前,才跟她打电话,说她的“花花”公子来了。她听着我的声音似乎很慌乱,说就到门口来接我。
我看见姚雪时很高兴,她比以前显得丰满了,枯黄的头发也变得乌黑柔顺了。我正准备拥抱她时,发现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一男子。那男子高高大大,足足比我高了一头,看见我,就立刻跑过来跟我握手。你就是落月吧,姚雪经常跟我提到你,说你画画画得很好呢。有兴趣为我们报社画几幅漫画吗?
我看了姚雪一眼,她的脸上充满忧伤和歉意。我明白了一切,于是我握着那男人的手说,我不是画师,也不会画漫画,如果你想让我给你画副遗像,我想我会考虑的。
那男人听了我的话,一脸愕然。姚雪的眼眶中噙满泪水,满脸忧伤地看着我。我整整凌乱的头发,说,我这次来北京,只是想看看你,现在看到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祝你开心。说完,我就转身走了,转身的瞬间,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我暗骂自己,你不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吗?怎么会为一个女人哭?
在北京的第二天,我呆在宾馆里不愿意出去,怕看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让我伤心。我发现我以前的洒脱居然是装出来的。我去街上买来简单的画笔和宣纸,伏在宾馆的桌子上作画。画很简单,只是几跟粗略的线条,画的是一个男人的侧面,从那个侧面可以看出男人的忧伤。
我从北京带回去的除了一颗破碎的心外还有一张简易的画。回到工地后我收到一封EMAIL,姚雪写的。
月:
对不起。你不应该来北京的。你知道,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我们毕业后不可能在同一个城市。他说他能把我留在北京,所以我就答应了他。我知道你会怪我,但你也要看清现实啊。
在大学里,我一直活在自卑中,是你激发了我的自信。你画的那三幅画我带在身边。每当看到它们,我就会想起你。
你不要再任性了,得为自己前途想想了。
雪
我回了一封MAIL,也只有寥寥几字。
雪:
我完全理解你。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当真喜欢过你,你的同学说的没错,我是个有名的花心大萝卜,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动情呢?呵呵,你这样最好了,好聚好散嘛!祝好!
月
于是,我的第N次恋爱就这样风和日丽地GAME OVER了。一个建筑工人不需要太伟大的爱情。
6、
我回到工地后,还在绵绵不断地下雨。我呆在招待所里疯狂地作画。这一段时间我的画全只有粗犷的线条,没有以前的细腻。有时候,就只有一个轮廓。当王小丽走进我的房间看见我的画时,她简直惊呆了。她说,这是我平生所见过的最有震撼力和感染力的画!
王小丽是工地一名建筑师的女儿,在北大读建筑学。这次她也是来这个工地实习,她是我看过的有限的几个我认为有前途的实习生之一。她的建筑设计图充满想象力,如果按她的设计,那些冰冷的建筑物也会充满情感。要命的是,她画的美女图居然毫不比我画的逊色。这是我认为她前途无量的最主要的原因。
我收起那些堆满房间的画,挪出一张椅子给她。她看着我房间凌乱的摆设,笑道,花花公子又遭受打击了,被你的画中美女抛弃了?
靠,向来只有我抛弃别人,哪有人抛弃我。我拧开一罐啤酒递给她,说,你怎么也读这个专业?也想作建筑工人?
建筑工人?呵呵,我还想在长江上建第三十七座长江大桥呢。
王小丽对我的那些画极端赞赏,她说我已经达到了一流画师的水平,我画笔流露出来的不再是单纯的一副画,而是一个思想,一种情感。
我与她的相识纯属偶然。那次我把一栋楼房的屋顶画成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王工程师看到我的设计图十分地生气,大叫荒谬。当时,王小丽正在旁边,她接过她父亲手中的画,却惊讶不已。因为我的色彩用得是那么的和谐,冰冷的建筑物也与画面是如此地谐调。这个枯燥的建筑设计图在我的精心描绘下已不再是张单纯的建筑图,它的色彩强烈地冲击着每个看它的人。王小丽耐心地给她父亲解释,说我的图是在中午所作,这从地面上的投影可以看出,既然是中午所作,那么太阳照射在屋顶上必然光芒四射。
王工程师虽然口里说着这是建筑设计不是艺术创作,但他心里显然已经认可了王小丽的说法,因为他给我那份作业的等级是A。自那之后,我和王小丽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们从建筑聊到美术,从国画聊到油画。她的见识总让我感到吃惊。我虽然自认画功在系里高居榜首,但对于理论上的知识和一些常识性的问题都不如她。
王小丽找我要了一张那种粗线条的画,我笑说,这算是定情信物吧?
王小丽怔怔地看着我,我突然觉得她的容貌有一点像姚雪,但比姚雪要丰富成熟。她叹了一口气,说,就算是吧。
我只是开玩笑地说,王小丽也是开玩笑地回答。我从北京回来就决定以后不谈恋爱了。因为我已经走如了社会,校园里那种单纯的爱情已经很难生存,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落魄的建筑工人,也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半吊子画家。在爱情方面,女人总是比男人更注重现实。我深深明白,在我没有建树之前,很难寻找到一段真正的爱情。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再没有多余的青春去挥霍。我必须现实一点,未来还是需要自己去打拼。我有时候甚至后悔自己以前的荒唐,那么美好那么富有价值的大学时光被我那样轻易地糟蹋。杂志上说,人到而立而不立,那一生就玩完了。
是的,过去的花花公子落月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奋发图强的落月。再见吧,我的空虚而无聊的大学生活。再见吧,我的画画生涯,我的画中美女。再见吧,美丽而多情的姑娘。
7、
我不再画画了,我将所有的画和画具都收起来,放在行李箱内。也许我早就不应该画画了,从我选了建筑学开始。
我开始老老实实地跟王建筑师学建筑设计。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专业知识是如此的浅薄,但幸好我丰富的空间想象能力可以弥补不足。我收起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因为我意识到建筑设计需要多么严紧的思维,一个小数点的疏忽可以导致一座大楼的倒塌。
王工程师对我的上进感到非常满意,他让我一同设计正在准备建设中的全市最高的经贸大厦。当然,王小丽也参与了。后来我才明白,我这匹千里马之所以被王工程师选中,与王小丽有莫大的关系。
当时,大厦的设计方案在全国范围内招标,有数名一流的工程师也正积极准备,所以我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一个可行而又要有独特构思的设计方案。我和王小丽的几个方案都不能使王工程师满意。
我和王小丽一起画设计图的时候,她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往我鼻子里钻,我被这种香味缭绕得心猿意马,总是偷偷地注视着她,心里情愫暗生。这也不能怪我,孤男寡女的同居一室,就是木头也会擦出一点火花,我不是柳下惠,不是柏拉图不是释迦牟尼,我有我自己的思想和情感。长期压抑的情感就要像火山般爆发出来,但我努力的克制住自己。这个项目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步,我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和心血,如果竞标失败那就意味着我的所有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王小丽也和我一样,她已经很多天没有洗澡,因为距竞标的那天只有十天了,我们的设计方案还没有一点眉目,这使我们没有心情好好休息,也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但我仍旧可以从她递过来的一杯热水,她看我的一个眼神感受到她的情意。
在竟标前的一天我们终于完成了任务。王工程师看着我们的设计方案,不停地微笑着夸奖我们,未来是属于你们的,孩子们。我和王小丽相视一笑,将对方的手握地紧紧的。
一切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我们顺利地拿到了项目,王工程师在他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庆功酒。喝完酒,我醉熏熏地对王小丽说,我们恋爱吧。
我看见王小丽脸上泛出淡淡的忧伤,心里痛了一下,人也清醒了不少。
果然王小丽流着泪说,我再过几天就要去剑桥大学攻读建筑学博士学位了。
没关系,如果你回来时我还单身,我再娶你。我装作十分轻松地说,我还想再说些煽情的话,但我的嘴唇已被王小丽堵住。
夜空星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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