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健将-劫犯一吸毒者短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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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3-30 13:33:50
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被毒品一点点掏空了生命。在那缕缕白烟中,生命之火一点点熄灭。曾经有过多少青春、梦想、爱情……在那一阵阵邪恶的快感中飘逝。生命啊,为什么如此脆弱?!抵不过那一撮撮白色的粉末?!
阿炳35年的人生轨迹,是一条迂回下降的曲线———起点是一个游泳健将,一个优秀运动员,终点是一个罪犯,一个吸毒致死者。他也努力过,挣扎过,却始终摆脱不了那个白色恶魔,克服不了人性的弱点。休 闲居编辑
引子
5月16日上午10时30分,一位张先生给武汉晨报热线打来电话:在汉阳火车站,有一个30多岁的男人,吸毒9年,已经戒毒半年,但现在引发其他病症,快要死了,医院也不收他,如果记者有兴趣,想了解一个吸毒者最后的心声,可以与我联系。
吸毒致死的人何止一个,他们都是等到临死之际才会感到后悔———这样的一个“瘾君子”会有什么不同吗?记者有些犹豫,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对他进行采访。
最后记者还是给张先生打了电话。张说自己是吸毒者的街坊,这个“瘾君子”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记者决定与这个“特别”的吸毒者见上一面。
5月19日,当记者再次拨通这位街坊的电话时,他却告诉记者,那位“瘾君子”就在昨天夜里“去世”了———因为长期吸毒而引发了严重肝腹水,病痛折磨了他5个多月后,最终将他带走。
这个消息让记者感到震惊,也责怪自己的疏忽。毕竟,这个凄惨的事实离我如此之近。
旁白
街坊一
“即使在以前吸毒很厉害的时候,他也从没在社区里拿过人家的东西。他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5月19日,到了汉阳火车站,记者见到了那位街坊张先生。张带记者找到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他姓王,是车站社区内一家餐馆的老板。交谈了几分钟后,记者很快将话题引向那位“瘾君子”。
“他就住在我餐馆的楼上,是我的房东。”王老板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记者还是吃了一惊———怎么还有人敢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王老板似乎看出了记者的心思,说:“没人愿意租他的房子,他也是穷困潦倒了。我租下他的房子,每月也算是接济他120块吧!”
“他是一个吸毒的人,你就不怕他手脚不干净吗?”
王老板很肯定地回答:“他住在我们这儿从来不偷不抢,即使在以前吸毒很厉害的时候,他也从没在社区里拿过人家的东西,他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他还有亲人吗?”
“有,他还有一个姐姐,可能是他惟一的亲人了。”
这位“瘾君子”名叫阿炳(化名),还差6个月才满35岁。因为吸毒,王老板以前和他交往不多。从今年1月份开始,将家产挥霍殆尽的阿炳,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他终于又开始戒毒,下定决心和毒品做生命中最后一次抗争。
起先他想进戒毒所戒毒,可没有一家戒毒所接纳他———他已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绝望之下,他只得凭借意志,自行“了断”。
5个多月里,他不但忍受着毒瘾戒除的痛苦,加上日益严重的病情,还经常饿肚子,这些苦难一同冲击着他虚弱的身体。
以前的“毒友”曾来找过他,他不愿再见他们,就请王老板帮他挡驾。他整天哪儿也不去,一有时间就坐在王老板的餐馆里,和他聊天。有钱的时候,就让王老板给他做点饭菜吃;没钱的时候,即使肚子再饿,也从不向王老板开口讨要。
王老板说,这次看到他是真地想戒了,看到他饿肚子也于心不忍,就算没有钱给,他也弄些饭菜给他填填肚子。有一次,他一连几天看见阿炳精神不振,才知他一直发着高烧,于是掏出30元钱让他去打上一针。
这段时间,他和王老板谈了很多,话语中无不显露出他对过去生活的感悟和悔恨。“他真的是想改过自新,但时间无力再挽留他,最终,他还是带着满心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王老板有些伤感,就像是一个好哥们走了。
街坊二
“他从来没有危害过街坊,大家也不排挤他,还邀他一起聊天。”
王老板拉着记者找到了阿炳的另一位街坊———干洗店的女老板,也姓王,在这儿开店的时间不长。不过,她正巧是在阿炳最后一次戒毒期间与他认识的。
干洗店王老板说,阿炳近来经常坐在店外的商店门口,一个人发呆,一坐便是一天,像根木头。
“街坊们都知道,他是在混时间,借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再想毒品。虽然他以前吸过毒,但是从来没有危害过街坊,所以大家坐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排挤他。有时这里的街坊还主动邀他过来,坐在一起聊天。可是他话语不多,多半都是坐在一旁听着,很少答话。”
王老板说,知道他在戒毒是在3月份,那时他的精神还不是很差,但是没有钱,经常饿肚子。
有一天,王老板给了他30元钱吃饭。吃过饭后,他仍旧又坐到商店门前,坐下来开始玩游戏机,直到身上所剩的20多元钱全都用完。
王老板觉得他的举动奇怪,于是责怪他:“饭都没得吃了,还把钱花在打游戏机上!”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刚才吃饭的时候又想到毒品了,把身上的钱用完,就是“绝自己的路,没钱就弄不到(毒品)了!”
姐姐
“弟弟15岁那年,和著名跳水运动员周继红一同入选武汉游泳集训队———如果他能在里面好好地练下去,将来肯定会有成就。”
在车站前路附近的一小巷内,记者在阿炳生前住的屋子里见到了他的姐姐和姐夫,这时已经是晚上10时30分了。
从他去世的那一天起,姐姐和姐夫就一直呆在这间屋子里给他守灵,已经是第4天了。
环视这间20余平米的单间,装修的程度在10年前还称得上“豪华”,看得出这主人也曾经发达过。但墙纸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发黄脱落,天花板上吊了顶,上面悬挂的吊灯有好几个灯泡已经坏了,破掉的窗户也仅仅是拿报纸和塑料简单地糊上。屋子里除了一个空衣柜、一张旧沙发床、几张木凳和惟一的电器———墙上的日光灯外,别无他物。
“值钱的东西都被他卖完了。”姐夫说。
人,又少了一个
在居委会接待室里,记者见到了车站社区管段户籍和治保主任。他们对阿炳的死,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吃惊。
皮户籍是去年3月接手这个辖区的。在那时,阿炳还没有开始戒毒,经常不在家,皮户籍只是在居民登记簿上知道有阿炳这个人,却一直没有见过。直到今年年初,阿炳的身体大不如从前,重病在家,皮户籍才找到阿炳,对他进行帮教。
皮户籍多次到阿炳家中找他,就算在路上碰到,皮户籍也主动叫住阿炳,和他谈上一会儿。在谈话中,皮户籍耐心地教导阿炳,希望他能早日摆脱毒品。皮户籍非常了解吸毒者的心理,他们没有谁不想摆脱毒品,但当毒瘾发作时,往往没有几个人能经受得住诱惑。这段时间里,阿炳改变了很多,也可能是身体方面的原因,他基本上没有再吸毒。
管理社区治安的毕主任说,阿炳的表现还算不错,在社区内从来没有参与闹事,因此群众的口碑还不差。
毕主任还从社区居民档案里找出了关于阿炳很早以前的档案记录。据记载,他是1988年3月30日从沙洋农场迁入社区的,然后就是姓名、生辰和身份证登记的寥寥几笔,甚至连登记照也没有看到。
这份没有贴照片的档案,是记者看到的关于阿炳的惟一一份书面的记录,也许是他曾经在尘世存在的惟一的证明,也许还是他留在尘世的惟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毕主任还提到,在社区内吸毒的人还有一些,在他两年前接手社区的时候,刚刚有一个吸毒者去世,阿炳是毕主任知道的社区里第二个因为吸毒死亡的人。辖区里也成立了戒毒帮教小组,专门帮助这些吸毒者重新做人,但收效甚微。
运动健将—瘾君子—抢劫犯
从游泳健将到无业游民
连续4天都没怎么合眼,也可能是因为太伤心,40多岁的姐姐眼圈发黑,眼睛浮肿。姐夫则在一旁打扫屋子。许久,姐姐、姐夫才坐定下来,讲述弟弟多舛的一生。
他是1967年11月3日出生的。那时我们家共5口人,他是老幺,我们都很宠爱他。他自小就很聪明,只是不用心读书,初中没有毕业就辍学了。
可是他身体好,对跳水、游泳都很有天分。小的时候,他经常和姐夫一起到汉江里去游泳,比他大好几岁的姐夫都游不过他。
15岁那年,他和著名跳水运动员周继红一同入选武汉游泳集训队———如果他能在里面好好地练下去,将来肯定会有成就,可是在这期间却发生了一件令他一生发生转折的事。
刚进集训队没多长时间,因为一时的冲动,他与集训队里的一名队友发生了争执。脾气向来不好的他,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队友从二楼楼梯推了下来,这名队友滚下楼梯,摔成了终身残疾。他也因此被集训队开除,开始了在外游荡的生活。
从“瘾君子”到抢劫犯
他在外打过工,学过做生意,可由于没什么文化,最终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
1983年,妈妈重病去世。1988年,父亲也离开了我们。为维持生计———他老大不小了,我资助他在街上摆了个早点摊。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每月能挣个千把块钱。
原本这样过下去倒也相安无事,可是在1988年的一天,他卖早点时和一位顾客发生了争吵,顾客讽刺他说:“你一个月就挣这么些钱,能有多大的出息?”听到这句话,自小就自尊心极强的阿炳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冲动之下,他收了早点摊,和几个朋友一起南下去了广州闯荡。
1990年初,我在武汉听说阿炳在广州闯了祸,当时也不清楚是什么事,就赶快告诉了他姐夫。他姐夫随即带上1.5万元钱去了广州,找到阿炳,才知道他已经染上了吸毒的恶习。为筹毒资,他参与了一次抢劫被警察抓了。最终,阿炳被判刑七个月。
从戒毒者到小老板
服刑完后,阿炳随姐夫回到了武汉。姐夫特地向单位请了假,在家里督促他戒毒。但阿炳对毒品的依赖连自己也控制不了,加之以前的毒友经常来找他,毒瘾根本无法戒断。无奈之下,只得将他送入戒毒所强制戒毒,不过几次进戒毒所的效果都不理想,阿炳出来后继续复吸。
1995年,阿炳又一次走出戒毒所。随后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和她结了婚,感情不错。婚后不久,妻子就发现他原来是个“瘾君子”。因为这妻子也苦劝过他多次,可是阿炳一直无法戒掉,而且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卖得一干二净。短暂的婚姻维系了一年,孩子没生下就夭折了。1996年,两人离婚了。
从此,阿炳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惟一能让他支撑下去的只剩下毒品。一年多后,我为他筹到了8000元钱,将他送到安徽。我当时的想法是,必须为阿炳制造一个戒毒的环境,首先得让他与以前的毒友断绝来往。
那里是安徽的农村,这个地方毒品泛滥程度较轻,有钱都很难买到毒品。在此期间,他姐夫曾抽空去安徽看过他,发现他基本上将毒瘾戒断了,而且还用一部分钱买了些狗崽,搞起了养殖。
从破产者再到吸毒者
听说弟弟如今走上了正路,我高兴得不得了。可是,命运又一次捉弄了他。1998年,长江流域大面积暴发洪水,由于洪水退后疾病滋生,他养的狗崽全都生病死去。
心灰意冷的阿炳当年就回到了武汉,开始和朋友跑点小生意。但经过这一次打击,加之做小生意赚的钱不多,回来后没多久他就开始自暴自弃,本来已经戒掉的毒瘾又犯了,他又开始了从前的生活———因抢劫而进牢房是常事,进出戒毒所也成了家常便饭,他自己对这种生活也感到麻木了。
我看到他这样,也渐渐失去了挽救他的信心。4年时间里,弟弟除了毒品外,剩下的只有孤独……
(姐姐木然地讲述这些往事,没有了恨,没有了泪———眼泪早已流干了。)
从中“毒”者到毒发身亡
今年,弟弟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由于身体情况越来越差,想再弄到毒资已经非常困难,加上和我们一家人也疏远很久了,他终于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把毒瘾戒掉!
这一次他想进戒毒所,可是在做完体检后,没有一家戒毒所愿意接收他。他走访了三四家戒毒所,别人都认识他,一看见他,都以各种借口拒绝接收他。
绝望之下,他只好在家里自行了断。起初,我对他戒毒的决心很是怀疑,可是后来看见他和街坊们一坐就是一天,哪儿都不去,没有了吸毒时间。而且他在过年的时候,还把自己身上仅有的20元钱给外甥女做了压岁钱。
看到弟弟的行动,当姐姐的我十分欣慰,也开始暗暗地帮助他。阿炳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拿钱陪他去长航医院做检查,检查的结果出来了———由于常年吸食毒品,引起了消化系统并发症,他已经是严重的肝腹水患者。
(记者向他姐姐提出,想看一下阿炳的病历。她摇了摇头说:“烧掉了。人都走了,留下那个还有什么用?”她几近呻吟似地说———看得出,她是怕睹物思人。
“他仅有的也是最珍爱的一套金盾牌西服也随他一起去了———他这一生最爱讲面子,我不能让他最后一次失了面子”。她仿佛自言自语。就在阿炳死去的前一天,姐姐把他所有的衣物全部送到洗衣店洗干净,后来这些衣物都陪他“上路”了。)
虽然姐姐姐夫一直支持他去看病,但弟弟心里明白,亲人为他付出再多也是徒劳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已经没有能力去回报我们了。于是,他开始拒绝我们的帮助。
到了5月份的时候,弟弟的身体已经虚弱得连行动都很困难了,整天只能睡在床上,他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我不忍心看到他现在这种样子,只有他姐夫每天来看看他。
去世的前一天,他姐夫守在他床头。他给姐夫说知心话,“我这一辈子,全是让毒品给害的!现在不行了,除了姐姐,就再没有让我牵挂的人了。姐姐现在下了岗,真让我放不下心,可是再也没有机会照顾她了……”
弟弟发自肺腑的一番话,让他姐夫掉了泪。姐夫安慰他安心养病,不要想别的。这一天,两个人谈到深夜。
“要是早知道,那天晚上我说什么也不会回来!”第二天上午,听说阿炳走了,姐夫的肠子都悔青了。
姐夫说,阿炳的最后一晚是和一个街坊度过的。这位街坊是个孤儿,在阿炳病入膏肓的最后半个月,他一直都陪在他身边,但他也吸毒。“其实这个街坊的身世也很可怜,无父无母的,多亏了他每个晚上照顾阿炳”。
“阿炳是个很结人缘的人,他去了以后,和他离婚6年的前妻,还亲自来送过花圈”,姐姐悲愤地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生生的让毒品给害了!”
吸毒者死得很痛苦
初次或初期过量吸毒死亡。初次吸毒者往往是受到长期吸毒者的诱惑而尝试吸毒的。长期吸毒者对毒品的耐受性已经增强,每日的吸毒维持量往往比初次吸毒者高几倍,甚至十几倍。初次吸毒者如果也使用了长期吸毒成瘾者所使用的剂量,就会引起吸毒过量死亡。
一些吸毒者懂得了吸毒的危害,到戒毒所进行生理脱瘾治疗后,对毒品的耐受性下降了。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理毒瘾,戒毒后又复吸。这时,他急于追求快感而使用脱瘾前的吸毒量,尤其是使用静脉注射毒品者,几乎一个个都会因过量而猝死。
因吸毒而导致循环系统并发症致死。死亡的吸毒者常常表现为全身性化脓。
因吸毒导致呼吸系统并发症致死。吸毒者普遍体质很弱,吸食毒品很容易导致呼吸系统感染;时间长了,便会引起呼吸衰竭而死亡。另外,导致肺炎、肺气肿、肺结核者也很常见,这些疾病造成脑缺氧、窒息、昏迷时,也会引起死亡。
因吸毒导致消化系统并发症致死。在吸毒者中,广泛流行肝炎病症。医生甚至说:“只要是确定的吸毒者,就一定合并有肝炎。”一般认为,乙型肝炎是吸毒者共用被污染的毒品注射器交叉感染而引起的。
因吸毒导致神经系统并发症致死。根据对吸毒致死者的尸检结果,其中有60%是死于吸毒引发的脑水肿。
感染艾滋病毒而死。因吸食和注射毒品而感染上艾滋病毒的占65%以上。
破伤风致死。这是吸食毒品者、尤其是注射毒品者最危险的并发症之一。一旦发生,死亡率达90%。据统计,破伤风占吸毒致死者的5%-10%。
虚脱致死。吸毒者往往食欲减退,有些发展为厌食症,时间长了,造成身体极度虚弱,骨瘦如柴。常常有的吸毒者走在路上,突然就一头栽倒,死了。
相关链接
世界卫生组织2000年统计资料:全世界每年死于吸毒的人数约10万,有1000万因吸毒丧失正常的智力和工作能力。
2000年《中国的禁毒》白皮书披露了一组数字:“中国公安部门登记在册的吸毒人数,1991年为14.8万,1995年为52万,1999年为68.1万。现有吸毒人数占全国总人口的0.54‰。”仅仅过了一年,根据最新统计数字,全国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又增加了18万,总数上升到86万。加上在已知吸毒者身边存在的隐性吸毒者,估计中国实际存在的吸毒者有200余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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