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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旅伴们
作者:默音  人气: 【字体:大 中 小】
  发布时间:2005-01-12 19:41:01


    那个充满了风的山谷是我们共同旅行的终点。我还记得当时天空的颜色,因为没有污染而澄澈高远的蓝,高悬于古老的高原之上。那蓝色宁静得让人为之窒息。
    在出谷的路上我们拍了照。照片上,我和另外三个男孩子对着整个世界微笑。照片上的我们年轻而飞扬,脸上是高原阳光染出的太阳棕,眼睛乌黑,牙齿雪白,对未来一无所知,因而快乐无边。
    照片上没有出现的女孩,是当时举着相机拍照的人。我可以在心里把她的影象清晰地拼接于其上,中文系的女孩,眼睛大而晶莹,不说话时像是在沉思,沉思时仿佛蕴含着泪光。是有一双泪眼的女子。她的名字叫做梅。
    梅在大学毕业前两个月自杀。从学校图书馆的楼顶纵身而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惨烈的方法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只有一次,我曾和梅一起偷偷爬到图书馆顶楼的天台上。我们几乎没有交谈,只是趴在栏杆上默默仰望天空。上海的天空是淡淡的蓝,像洗旧了似的。


    从昆明到大理,再经丽江返回大理。唯一不变的是天空,风和阳光。梅的家位于大理州内的一个村落,我们在她的邀请下前往那里。通过汽车,马车和步行的辗转,终于抵达目的地。这时,我们已经在高原上奔波了两个多星期,金钱和体力都已达到极限。
    所以,一到梅的家,我们就完全松懈下来。
    梅的家是当地典型的乡间建筑,白墙黑瓦,檐角用墨色勾勒着精巧的山水横幅。院子里铺着青石板,院外种了一圈翠竹,屋旁则是荷塘。四周深深浅浅透明的绿色,把阳光里的热力滤得干干净净。
    小柯第一个叫起来,说,你的家简直是世外桃源嘛。
    梅安静地微笑,把我们领进她的家。推开雕花的木门,里面的陈设可说是简陋的。和云南的很多地方一样,她的家里不用椅子,而是以一种草编的墩子为座。那其实是世界上最舒服的沙发。离开云南的时候,鸢很想带一个走,但因为行李过重而只好放弃了。
    梅说,你们先休息一下,这会儿我家的人还在地里呢,我去叫他们。说完她转身离去,把我们和一只挺乖的大黑狗留在屋里。夏日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照进来,空气里有植物潮湿的味道。
    我们都没有说话,林开始整理他的速写簿。他是个英俊而沉默的男人,有着适合作画的神经质的手指。小柯坐在他身旁看着他专注的动作,眼睛微眯起来。
    我注意到小柯的眼神,那里面有我不熟悉的黑暗的光。我不由得看了鸢一眼,他端坐在草墩上,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一本佛经。我只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拿出游戏机玩俄罗斯方块,这是不断堆积死亡的游戏,我其实并不喜欢,但除此以外别无消磨时间的方法。
    黑狗看了我们一会儿,优雅地转身跨过门槛,一翻身倒在青石板地面上睡起觉来。休 闲居编 辑


    梅回来的时候我们正在打牌,四个人坐成一圈以地当桌玩得百无聊赖,在她家的堂屋正中。看见她的时候我们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向她身后的长辈问好。梅的父母和兄长惊人地相似,棕色皮肤,不善言辞,个子不高。这种遗传基因显然在梅的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异,她的白皙和敏感更像生长于江南而不是亚热带的女子。
    梅向她的家人逐一介绍我们。然后转头问他们,今天谷里有没有风。
    会有咧。父亲答道。
    梅于是愉快地微笑起来,对我们说,我领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我们走了很远的路。但不觉得太累。路旁有清澈的溪,溪底是五色的石子。鸢把跑鞋拎在手里,赤着脚在溪水里走了一段路。我沿着溪和他一起走着,并不说话。
    林一个人走在前面。我们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我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背影居然也可以透出忧郁。小柯一直在和梅聊天,不时听到梅的笑声,清而脆。
    我看见路旁不远的沟渠里开满了蓝紫色的野花,于是叫他们也看。小柯轻快地走过去,跨在沟上弯腰摘了一大把花。他把花分成两束,笑着递给我和梅。
    谢谢。我和梅说。这个男孩子一向有这种不经意的温柔,让人觉得很舒服。
    鸢已经穿上了跑鞋,在我身旁漫不经心地走着,仿佛只沉溺于他自己的世界。我把花别在帆布背包上跟上他的脚步。


    到达那个山谷时是下午两点。山谷两旁是山,谷底原本应该是河,但现在已经看不到水的痕迹,只有无数巨大的圆石布满四周。我们拣了一块可容纳六七人的石头爬了上去,五个人围坐一圈,把脚悬在空中休息。
    连鸟鸣都没有,四周一片寂静。小柯开始吹一支口哨,舒缓忧伤的曲子,好象是俄罗斯的民歌。我们听到他的口哨声在谷底回荡开来。
    小柯是音乐系搞作曲的学生。我是英文系,鸢是哲学系的。林的专业是油画。我们五个人凑在一起旅行,是因为梅在学校的BBS上贴了一个帖子,说她要在暑假回云南旅行,愿意寻找同伴。
    她给出的旅伴条件可以说是奇特的:如果你和某人既非朋友又非恋人——充满了成为恋人的可能性却又绝不可能成为恋人,请与我同行。
    底下是她的联系方法。
    我把那条启事打印出来给鸢看,他仔细地研究了梅给出的路线,然后对我说,他觉得很不错。
    我提醒他,你看到那个关于旅伴的条件了吗。
    我觉得很合适呀,鸢说着,微微一笑。他笑起来和不笑时总是判若两人,而他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不知为什么,鸢的回答多少有点使我不快。
    我们和梅约了一个时间见面。地点是在学校的湖边。那时是黄昏,梅从湖边转过脸来看我们的时候,我立刻惊异于她在夕阳下晶莹流动的双眸。梅冲我们大方地一笑,她那种泫然欲泣的神情才多少被冲淡了一些。她和鸢谈了几句,说,那就这么定了,你们,还有另外两个人,我们一共五个人。
    出发那天我才看到梅口中的另外两个人。林和小柯。


    小柯的哨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我问他。
    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于是我们都侧耳倾听,但什么也没有听到。
    风来了。梅安静地说。


    风真的来了。
    发现自己突然置身于狂风中时,我不由得握住了鸢的手。他用力地回握我的手,但风却变得更为狂暴,从各个方向撕扯着我的头发和衣服。
    恐惧中,我感觉到了鸢的拥抱,他紧紧地拥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我们之间突然不再存在任何间隙。他的虚无我的矜持全都化为乌有。只有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响过。
    风停的时候和来时一样没有征兆。四周突然安静如初,恍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把手环在鸢的腰上,感觉到他稳定有力的心跳。这一刻仿佛是永远。   
    我不知道另外两个男人在风里做了些什么。拥抱,或者,亲吻。在无限的未知面前,人原来可以这样接近自我。所有的面具都会滑落。
    回去的路上,梅的心情似乎很好。她一个人轻快地走在前面。我和鸢并肩走着,并不牵手,步伐一致。林和小柯走在我们身后。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最初梅贴出那个帖子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有一个希望能在风中紧紧拥抱的人呢。
    但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重新见到小柯,是在上个星期的周末。如果没有这次偶遇,我想我也不会动笔写出这一切。有很多事,我们以为早已过去,却因为与之有关的什么而倏然惊觉,原来自己从来不曾遗忘。
    是他先认出我,在一个喧闹的酒吧里。我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子里啜着一杯玛格丽特,突然有人在我的身旁“嗨”了一声。
    我转头,看见一个装扮前卫的年轻男人,乌黑的短发和眼睛,蓄着下巴的胡子,左耳戴着暗银色的耳环。那双眼睛里的笑容是我熟悉的。
    我大叫一声,站起来拍他的肩。我们突然象是多年的老友了,虽然从那次旅行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但五年的时间使重逢的感觉变得温暖,散发着怀旧的气息。
    你还好吗。我问他。
    瞎混。他笑笑,我组了一个乐团,在几间酒吧演出。他指了指乐池里开始调音的几个年轻人,就是他们,我的伙伴。
    我坐下来,他在我对面坐下,坐姿落拓不羁。
    过了片刻,他不确定地开口说话。这一次他没有笑。
    你听说了吗,梅后来的事。
    我知道。
    她死之前的一个星期,去做了人流手术。小柯低低地说,是我陪她去的。
    我没有出声,注视着杯子里金色的液体。梅在自杀前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呢,还有,她是不是再次凝视了那片半旧的天空?
    小柯点了一支烟,只吸了一口,看着烟在指尖缓缓腾起。
    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啊,而且与众不同。他慢慢地说道,女孩子里和我成为朋友的,也只有这么一个。
    那孩子……是谁的呢?我开口问道,并且马上就后悔问了这句话。
    不知道。他摇摇头,她从来不谈自己的事。
    我想起梅宛如含泪的双眼。
    那你呢,你和林还好吗。
    林结婚了。他拧灭烟,淡然回答。当然不是和我。
    哦。我只好应了一声。
    你和鸢呢。小柯凝视着我问。
    鸢走了。我微笑一下,我没能留住他,或者说,他没能带走我。我们都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后来我们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唯一清晰的,是小柯离开前带着酒意对我说的那句话:
    ——那个山谷里的风太短暂了。


    我走出酒吧,衡山路的夜色不张扬却又颓废。我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打算回家。坐在车里,酒意使人昏昏欲睡。
    那个阳光下充满了风的山谷,已经离我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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